与君共白首 番外一 赤豆元宵
“嗯”小孩害怕的伸出手，挡在自己的头上，希望少挨些打。
男人五大三粗，一脸蛮横，就在他即将出手之际，一只轻瘦的手拦下了他。那男人还不信邪，欲将拳头在伸出几分，却被那手紧紧攥着，血气顺着青筋流淌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转，只听“咔擦”一声，骨头错位的声音。
“下次再让我看见，废的，可不就只是一只手了。”
小孩透过手缝观察着，那是一个穿黑衣的少年，年纪不大，十七八岁的样子，笑眯眯的，露出两颗小虎牙，但浑身却充满了暴虐的气息。
“是，是。”那男人卑躬屈膝地答着，歪歪扭扭地跑走了。
“走吧。送你回家。”那笑眯眯的少年转过身，看向他，双手撑着。
“我没有家。”小孩找了个地，也不嫌脏，坐下，揉着刚才逃跑时被撞出的伤口。
“没有家就去找个找个活干，去客栈当个学徒，也还能养活自己，今日你是好运，下次就不会了。”黑衣男子靠着墙，从怀里掏了掏，摸出两块糖和一些碎银子，丢给小男孩，便转身走出小巷。
“为什么帮我。”小孩握紧他给的东西，想着看面相那少年也不是个良善之人，不知为何帮自己。
“为了赎罪，我曾经做错了一件事，为了那个人，我必须如此。”那少年顿了顿，轻飘飘地说了句话，狭长的巷子将话音拉的很远很远，最后隐没于拐角。
小孩听了他的话，做了个学徒工，他勤勤恳恳，掌柜的看着也欢喜，每月倒也会多给些碎银。
日子是越过越好，小孩总是去曾经的巷子闲逛，希望再遇见那个少年，却再未实现这个愿望。
多年后，小孩已步入耄耋之年，他这一生，除幼时不幸，余下的虽不说大富大贵，却也是平平淡淡，简单幸福。妻子去的早，儿子家业有成，几年前便想接他安度晚年，他却闲不下来，在城西边摆了个摊，专卖赤豆元宵和其他一些点心。遇到落单的小孩子，便盛一碗，也不收钱，只是笑呵呵地看着。日子便这样如水的过去。
又过了几年，一个下午，当他懒洋洋地靠着椅子晒太阳时，小桌上却突然坐下两个人。
“道长，走了这么久也累了，我们坐下来，休息一下，客栈里的人说这的赤豆元宵好吃，我最爱吃甜的了，我们尝尝好不好。”
他抬头一看，一名穿黑衣的男子正拉着穿白衣的道长撒娇，穿黑衣的男子很年轻，束了个发冠，两缕碎发，随意地搭着，面容俊朗，一副带笑的脸孔，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“好，不过不可多吃，就一碗。”旁边白衣的道长被他摇的东倒西歪，却不生气，他安抚地拍拍紧紧拉着衣袖的手，上前说了句
“老人家，这赤豆元宵怎么卖？”那道长模样生的极好，眉眼盈盈，沁透了山水的清灵，讲话也好听，让人如沐清风。
“哦，五文一碗。”老人愣了愣，随即答道。
从小火热着的陶锅中盛出一勺熬得软乎的红豆沙，浮着一颗颗用糯米搓成的小圆子，有的豆子半露绵软的内馅，有的则完全煮化，塌塌地沉在碗底。撒上一些糖桂花，便可以上桌。
老人愣了会儿，有从柜子下拿出自己酿的槐花蜜，拿小瓷碗盛了一些，便一同端过去。
“客人若喜欢吃甜，这有我自己酿的蜜，可以多加一点。”老人将东西一样样放下，又回到角落，坐在椅子上，看着太阳投下的影子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“好吃。道长，你也吃。”那黑衣男子吃了一口，看着一旁端坐着，擒着笑意看着他的白衣男子，眼里亮晶晶的，眼珠子转了转，像是在动什么坏脑精。
“哎呦，道长，我牙疼。”他忽然捂着自己的脸颊，故作惊讶的说。
“叫你别吃那么多糖，你又不听，现在疼的还是你自己。”那白衣男子嘴上轻轻念叨着，却小心的握住那黑衣男子的下巴，细细查看着。
“嘴张大一点，我看不清。”
“我又不知道该张多大，道长你做给我看。”黑衣男子狡黠一笑。乘着那白衣男子张嘴的时候，舀起一勺红豆沙，混着白胖的小圆子，吹了吹，送到了道长的嘴里。
“好吃吧。”他看着那白衣男子鼓着嘴慢慢嚼着圆子，忍不住轻笑了起来。
“好了，你快些吃完，不要闹了，我们还得去除祟。”白衣男子也不恼，抱着剑轻轻笑着。
“知道了。”黑衣男子撇了撇嘴，将槐花蜜拌入红豆沙中，三两下吃完，便跑过去抱住一旁等他的道长的手，摇了摇，又上路了。
铺子又恢复了宁静，老人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，昔日少年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。“不一样了。” 老人摇了摇头，露出一丝微笑，他利落地收拾好铺子，打算今天早点收摊。
他幼时遇见那少年，虽是在笑，却冷冽着一身杀气，眉宇间有很重的忧思，总是左顾右盼，像是在等什么人。现在，还是那么爱笑，不同的是，眼睛里好像有光，也不再皱着眉，比原先更像一个真正的少年。
“他好像等到他要等的人了。”老人笑了笑，想起自己除幼年时倒也没遭遇过不幸，一时间也为自己高兴。
那冷冽着杀气的刀，遇到了最温柔平和的水，终是陷进去，刀上闪着鳞麟的水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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